白酒、饮料、酱油、醋、方便面酱包的塑化剂危机，预示人与塑料关系的重新定位。
■本报记者 魏刚
2011年曾经轰动海峡两岸的塑化剂事件近日又卷土重来，搅动得食品行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酒鬼酒、茅台酒塑化剂风波还未平息，那边又传出酱油、醋和方便面酱包中也塑化剂超标。
近日，一条“食用的酱油、醋、饮料里面的塑化剂含量是酒的400倍”的微博，在短短一天内被转发15000次。
对此，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很快表示，已采购市场销售的部分酱油、醋对其应急检测，未发现塑化剂异常的现象。
但是这一回应又立刻招来更多的质疑，白酒毕竟不是每个人天天都喝，但酱油和醋却是人们烹饪时必加的调味料。人们开始担心因塑料包装问题而导致的塑化剂迁移会不会波及更多的食品，毕竟我们处于一个被塑料包围的时代。
塑料中有几十种加工助剂
记者在北京一家超市的饮料货架看到除了一两种奶茶是金属罐包装外，40多种饮料几乎全是塑料包装；而在调味品货架，也有一半的酱油和醋是塑料包装。超市的售货员并未听过塑化剂的传闻，食品使用塑料包装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事了。
“尽管人类癌症的发病率增长与塑料的历史似乎有关，但是塑料本身是稳定无害的，有害的是塑料中的加工助剂。”国际食品包装协会秘书长董金狮告诉记者。
我们通常所用的塑料并不是一种纯物质，它是由许多材料配制而成的。其中高分子聚合物或称合成树脂是塑料的主要成分。此外，为了改进塑料的性能，还要在聚合物中添加各种辅助材料，如填料、增塑剂、润滑剂、稳定剂、着色剂等，才能成为性能良好的塑料。在塑料生产加工中会添加几十种加工制剂。
比如，在塑料型材生产中如不加入抗冲击改性剂，塑料型材就会十分脆硬，稍加冲撞，极易破碎。而塑料型材生产中常用的抗冲击改性剂主要是氯化聚乙烯、聚丙烯酸酯类、乙烯—醋酸乙烯共聚物。
在塑料异型材的生产加工中，热稳定剂也必不可少。热稳定剂中的金属盐可延缓塑料的分解速度并延长分解时间，塑料型材生产中最常用的热稳定剂为复合铅盐类，其热稳定效率高，价格低廉。
此外，还有光稳定剂，能够通过屏蔽和吸收紫外线抑制光氧化降解反应，从而延长塑料制品的使用寿命。
有时为了提高塑料某些物理机械性能和降低塑料成本也会加入填充剂。填充剂可分为有机填料和无机填料两类，前者如木粉、碎布、纸张和各种织物纤维等，后者如玻璃纤维、硅藻土、石棉、炭黑等。它可使塑料型材加热后尺寸发生变化率减小，抗冲击强度提高，刚性增加，同时还降低了生产成本。
而各种颜色的塑料则是添加了着色剂，它可使塑料具有各种鲜艳、美观的颜色。常用有机染料和无机颜料作为着色剂。
以及润滑剂，润滑剂的作用是防止塑料在成型时粘在金属模具上，同时可使塑料的表面光滑美观。常用的润滑剂有硬脂酸及其钙镁盐等。
除了上述助剂外，塑料中还可加入阻燃剂、发泡剂、抗静电剂等，以满足不同的使用要求。
塑料包装增加塑化剂迁移风险
当然，塑料中还会加入塑化剂。那么究竟什么是塑化剂？又为何要添加到塑料中呢？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工商大学教授孙宝国指出，所谓的“塑化剂”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增塑剂，是一类常用的塑料添加剂，主要作用是增加塑料材质的柔软性、延展性和可加工性。邻苯二甲酸酯类物质是使用最普遍的增塑剂。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塑料加工行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大部分塑料是不加塑化剂的，只有少部分软塑料制品需要添加。
这样一种工业用助剂与食品理应泾渭分明，而董金狮也告诉记者，国家规定塑化剂不允许作为食品添加剂加入到食品中。但是，人们却在不同的食品中发现了它。
华南农业大学食品学院副教授柳春红及其同事在《食品科学》杂志上发表的一篇题为 《方便面和方便米线中酞酸酯的污染现状研究》（酞酸酯即塑化剂的一种）的论文，却指出曾检出超过一半的方便面和方便米粉样品含有塑化剂，而方便面调味酱包中的DBP、DEHP含量，甚至超出国家标准近197倍和近114倍。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朱毅也曾经做过试验，证实塑料包装的酱油、醋也存在一定量的塑化剂。
这些食品中的塑化剂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华南理工大学食品学院教授郑建仙看来，塑化剂除了增加塑料可塑性外，还能起到乳化效果。2011年饮料受塑化剂污染事件就是因为塑化剂有乳化效果，导致不法商家用塑化剂代替正规的棕榈油，故意添加进饮料中。因此，食品中出现塑化剂，既可能是包装、贮藏过程中发生污染，也可能是人为故意添加的。
董金狮也指出，检测结果只能证明塑化剂存在，但并无法真正弄清它是如何进入食品中的。因为包装材料使用不当，导致塑化剂迁移；为了增加食品黏稠度而人为添加；以及食品中的添加剂本身，比如香精中含有塑化剂；这三种情况都会导致食品中检测出塑化剂。
但是，显然近日出现的塑化剂风波将罪魁更多地指向了食品的塑料包装。柳春红的论文认为，食品中的邻苯二甲酸酯类污染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塑料包装材料中的邻苯二甲酸酯类容易从塑料中溶出，向食品迁移；另一方面，此类物质扩散到环境中，反过来污染环境。
同济大学基础医学院曾分别采集了市场上不同品牌和不同出厂日期的塑料桶装大豆色拉油、调和油、花生油，以及市场上销售的散装豆油、某快餐店煎炸食物的固体起酥油、居民厨房抽油烟机收集的冷凝油等检测样品。检测后发现，几乎所有品牌的塑料桶装食用油中，都含有“邻苯二甲酸二酯（DBP）”和“邻苯二甲酸二辛酯（DOP）”这两种塑化剂，而未使用塑料容器盛装的散装豆油和固体起酥油中，几乎不含塑化剂。由此推定，食用油中检出的塑化剂，主要来源于其塑料容器。
塑料包装何去何从
董金狮指出，尽管国内外允许在塑料包装中使用塑化剂，但是我国也规定塑化剂不能用于3岁以下的婴幼儿食品包装，以及含油脂的食品包装。
因为塑化剂迁移的量与包装的食品种类有关。一般来说，装油性食品时，塑化剂迁移的量会比较大。因为油是一种很好的溶剂，它会把塑料中的一些小分子物质溶解出来。此外，温度越高，塑化剂迁移的量就越多。
但是，塑化剂的检测只是手段，并无法从根本上杜绝食品包装中塑化剂的使用。现实中往往送检是合格的，抽检是不合格的。而且塑化剂有许多种，一个产品中会有多种塑化剂，如果检测某一种塑化剂含量是合格的，并不代表整个产品是合格的。
而郑建仙指出，塑化剂问题的根源是塑料的过度使用。在他看来，塑料是20世纪最差的发明之一。随着塑料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在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副作用。
塑料中双酚A和塑化剂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已经得到科学共同体的公认，而塑料的不可降解性也给地球环境带来了破坏。
郑建仙建议，从健康出发，在食品包装中应用玻璃材质替换塑料，同时减少各类塑料制品的生产使用。
董金狮认为，从安全角度考虑，金属和玻璃材质肯定比塑料更安全，但是从现实出发，包装要考虑到成本、运输的便利、防水性能等因素，如果综合考虑的话，目前，还没有更好的材质可以替代塑料。
中国农业大学原副校长，中国食品科技协会副理事长李里特教授也认为，不可否认，玻璃与瓷质地的包装稳定可靠更适合食品，但塑料作为食品包装已经使用了30年，如果一下子把包装都换成玻璃的不太现实；可行的办法是在加强现有塑料包装监管检测的基础上，加大科研投入，尽快研究出无毒安全、低成本、可降解的新型塑料制品。
《中国科学报》 (2013-01-04 第11版 调查)
